那一年回去,偷偷種了株小花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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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未接觸仙五遊戲,無法接受與官方設定出入勿往下閱讀。
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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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黃昏的橘紅漸漸退到地平線外,取之是黑墨染盡的世界。逐漸模糊的視野範圍讓他只能停下腳步,結束這一天的旅程。這是一個耗盡意志、看不見盡頭的旅程。

  三年前淨天教被滅,教主姜世離在蜀山派一戰後消失無蹤,為了復興魔族他必須找回他們的主上。只有主上的血統力量能夠重新復興魔族血脈。為了保護更多同族他不曾猶豫,身為半魔他清楚人類如何待他們,更甭說是教派被滅的這些日子,在人類世界散佈的殘餘魔族肯定會被翻找出來滅口,他,能救一個是一個。

  可每當夜晚他閉眼腦中浮現的卻是身上印有魔族印記的屍體,和揮之不去的腥臭味。握緊拳頭,他憤恨自己能力僅僅於此。

  「血手大人,我們抓到幾隻山豬,這就烤來給您充飢!」身後是幾個時辰前在山腳下遇到的族人,當時險被幾名仙派道士處死,他當場殺了那幾個人類救下他們。

  「……多謝。」他放開拳,掌中還染著血,「你們有傷,記得治療。」

  他起身跳上五尺外的樹上,讓出位置給他們處理晚餐,三人沒幾下工夫就將野豬綁上架子生火。在這世界為異類總是辛苦,只能在偏野地方生存,打獵生火等野外技巧不能不會。

  看幾人動作似乎無礙,他安心依靠在樹幹眺望遠方休憩。他總抱持一線希望,希望自己能在某一個瞬間看見久違的身影……。







  「我說,我們以後就跟隨血手大人吧。」光頭男子開了口,手邊仍忙著翻木頭、讓火燒得確實。他身上刮滿上大大小小的刀傷,大傷口硬要說就是被砍斷的左手三指,綁在掌上的繃帶早被血浸成猩紅色,「你們兩人負傷,沒辦法再逃過臭牛鼻子。」他的位置邊兒擺了兩把巨大斧頭,木頭棍和刀鋒頭都有嚴重破損。

  「你說要給血手大人當累贅嗎?!」失去右臂的男子握緊僅剩的左手為拳,語氣顫抖地從嘴角迸出。

  「血手大人不會當我們是累贅的。」放下推弄火堆的樹枝,他看向自己的左手,「我手斷三指,今後只能使一把斧了。」

  「所以我們更不能……嘖!可惡!」左拳打在土地上,震起一陣灰。

  一旁的長髮女子緊盯亮火中的木頭,即使沾染塵土仍然掩不去小巧臉蛋,更蓋不了那雙透澈的紅色雙眼,「我們能活下去的。」說完她嘴邊呢喃念咒,額頭冒汗,隨即右手發出淡淡藍光、覆上左臂,「我還可以戰鬥。」

  「你!!」那是魔族其中一脈的療傷能力,能夠治癒所有傷痛,相反地是以生命能量:壽命換取而來。

  斷臂男子揉了揉眉間,深吐一口氣,失去右臂是一個月前的事,同時他鍛鍊左臂也已一個月。可是還是不夠!今日對上那幾個牛鼻子讓他明白,他的攻擊力道足但速度慢,許多招式都被輕易地化解,根本毫無威脅,別說是保護同伴,連保命都不可能。

  「你的手臂也讓我……」

  「不需要!」女子要治療的手停在空中,然後環繞在掌心的藍色光芒漸漸退去。



  銀色圓盤高掛在深黑的夜,沒有星星點綴的夜。若能許一個願望,只求夜晚別再侵蝕殘破不堪的心靈。他們,何時才能自由?回到無須擔心追殺的家園?

  木頭燃燒的劈啪聲在耳邊跳躍,晚風吹動的火苗帶動了影子,在漆黑的樹林裡顯得鬼影幢幢,讓不堪一擊的心靈更無所依憑。



  「跟著我,無妨。」血手站立於火堆後,氣體碰撞彈起的火花點亮他消瘦的臉龐。他擁有蒼白灰色的皮膚,壯碩右手被破舊繃帶覆蓋纏繞,但仍然可見魔族深色印記。像封印,更像詛咒。

  「血手大人要尋找的是蚩尤後裔,姜世離吧?聽說他在蜀山一戰被那群牛鼻子道士……您當真相信他還活著?」灰飛煙滅他說不出口,光頭男子伸手扳下豬腳放在大片葉上遞給血手。

  「……生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」既是蚩尤後裔,不會那麼容易被殺,而且既然是"他",他的實力更沒理由輕易地死。蹙眉接過遞來的食物,就是一陣撕咬。

  血手必是漫無目的地尋找姜世離,同為魔族以此為目的是理所當然,但生性不屈的三人並不想依賴誰活著,尤其是絕對成為累贅的時刻。光頭男子不打算吃,走到樹叢間尋找足以當新握把的粗大木頭。女子將剩下的豬肉分食後,仔細重新包紮斷臂男子的傷口。



  今夜亦是月圓夜,可無繁星,無光蟲。
  更無伊人。










  「大哥~~~」又是這嬌膩的聲音,他能聞到她身上的藥草味,還有淡淡花香。

  前方走來的女子飄逸暗綠色長髮,細心編織成的長長髮辮垂在胸前擺盪,身著複雜華麗樣式的手繡苗族衣服,身上的銀飾在日光照耀下漾著白色光點,但怎麼樣都沒能阻止他將視線從姑娘綻放的笑顏移開。

  有點,炫目。

  他瞇著眼,看著從陽光下走出來的她,「何事?」

  「大哥~我剛發現一個好東西呀,跟我去看看好不~?」話邊說著,手也盤上身了。纖細手腕上掛著的手環銀墜叮叮噹噹的,像她說話的聲音,很輕巧。

  見男人沒應話,姑娘嘟著嘴更晃了晃身子開始撒嬌,「好嘛~~好嘛~~陪我去嘛~~」

  憋著嘴他很是彆扭,但總沒辦法拒絕這樣的她,最後開口問了在哪?「嘻嘻~大哥是答應了?」說完就拉著他手臂移動。










  天空漸漸刷上魚肚白,血手睜開眼,暗忖恥笑自己只有月圓的晚上才能有個好夢,抬眼他身旁什麼人都沒有,卻見身旁停了幾隻翠綠色鳥兒,他小心翼翼挪身不願驚擾牠們。

  「血手大人!」

  啪撻啪撻的聲響震入耳膜,鳥兒振翅飛向天際,灑下幾根透光的羽毛。

  「我們決定在此跟您分別,既然目的同是找人,還是兵分多路較好。」男子將左手擺在口邊,嘗試將聲音傳到樹上的他。他輕盈躍落地面,看著眼前三人,「沒問題嗎?」他仍是緊蹙著眉,不願撇下受傷的族人。

  「沒問題,武器都做過調整,也絕不會再中臭牛鼻子埋伏!」光頭男子咧嘴笑道,很是信心。

  「保重,血手大人。」女子作揖恭敬道。

  他並不會勉強任何人的去留,但是,「有事必要尋我。」

  無論血手,無論厲巖,都不會將族人棄之不顧。










  「到了!」姑娘銀鈴般的笑聲響在耳邊,她放開他的手臂首先衝上前,在草地上奔跑。一旁的松鼠兔子悄悄在矮樹叢間探頭,好奇兩個不速之客的來訪,除了藏匿於樹叢下的小動物,樹林間也能看見幾隻猴子騷動、眨眼監視著他們。

  這是座神木林,所有樹木高聳如手般伸觸蒼藍天空,若真有體力爬上極端或許能到天之涯吧?然而還未完全感受其震撼,沁入鼻尖的林間空氣已換來身心一陣舒暢,讓他舒緩了眉頭。

  他緩步在後,並未看見什麼特別的東西,直到她羽毛般靈巧躍上一棵較其他樹木巨大的樹杉後消失,再探出頭時,手上不知抱著什麼,「大哥你看,快上來看呀!」

  運氣於足,一個施力他輕鬆躍於十尺高的樹幹上,落定在她身旁。

  是隻雛鳥。

  「嘻嘻~~牠不是普通的鳥喔,經過訓練可以成為幫助煉蠱的食蠱鳥!」女孩嬌嫩的手撫在柔軟新生的毛上,鳥兒似是感覺愉悅了瞇著眼啼叫幾聲,惹來更多女孩的驚嘆和好奇心。

  他望著姑娘興奮漲紅的絕美臉蛋,疑惑不過是隻鳥何必開心於此地步?

  「大哥和我一塊養吧!」她倆手捧著小生命,眼底閃著光輝。

  他在她墨綠色的清澈雙眼看見自己的倒影。










  血手立於青木居外。自女孩連夢裡都來膩著他那天起,他覺得自己必須回來一趟。始終不確定該往何處走,也逐漸忘記在尋找什麼的他,這兒是孑然一身的他唯一歸屬。

  「嘿唷!這不是厲巖麼?」有些熟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,轉身面對來人,定睛一看是青木居的裝備商,「怎就你一個?結蘿那娃兒吶?」商人身上康啷康啷背著許多剛採買回來的新貨品,在光下反著白色金線,他瞇眼避開那道反射。

  厲巖接過大部分貨物提在背後,過了半會兒才道,「……她在抓蠱。」

  「哈哈哈哈!真是吶,那娃兒就愛玩那些怪東西。走走!厲巖你小子力氣大,幫我把這堆東西提上去放。」男子用力拍了下他的肩,示意往上走。厲巖直到對方在十尺外回頭叫喊才踏步跟上。

  青木居是由茂密枝葉覆蓋整棵巨大樹幹的黑苗族村落,受到環山綠樹的隱密保護,這裡是絕美的世外桃源,多年前不願再受戰爭紛擾的黑苗族民遷居至此生活。通往外界的道路只有幻木小徑,毒霧瀰漫又有機關阻隔的複雜道路讓一般人即使發現也難走入這裡,雖然險峻但特殊環境也孕育許多珍奇蠱物,是擅毒的苗族蠱師非常重要的寶地。

  厲巖跟在後頭細看多年未見的風景,遠方雲霧繚繞,飛鳥盤旋鳴叫,腳下棧道發出長年曝曬雨淋造成鬆散的嗝嘎聲響,陣陣樸素寧靜的氛圍攀上心底。看著老伯越發斑白的髮絲和駝下的雙肩,他突然意識歲月已流逝許多。

  大概是,二十六年。










  頂上突然一陣淒厲鳴吼,緊接著是發發迅速凌厲致命的攻擊落在身邊,厲巖瞬間護住女孩,猛然抬頭是隻巨大金身鳳凰,牠眼底透著殺意。

  「那是牠的孩子。」厲巖低頭說道,身後再度襲來陣陣強勁旋風,摟住女孩的手鎖得更緊。

  「不管吶~我要養牠!」女孩嬌聲駁斥,然後伸出左手低語碎念,指尖緩緩冒出綠色薄煙,「喝——!」掌間迸出一把足以撲天蓋地的巨大蛛絲飛向金身鳳凰,鳳凰看見攻勢急急振翅向上飛高數尺,空氣中再度迴盪刺耳鳴叫。

  厲巖立身擋在女孩之前,準備接下另一波攻擊。

  可接下來的時刻,只有遍遍哀鳴響徹邊際,像是凝固無法散去的離曲。眼看金身鳳凰攻勢未再襲來,厲巖抱起女孩就往青木居急馳。「大哥,等等。」

  女孩跳下寬闊臂膀,將手中雛鳥放穩草地後,拉著他躲至距離較遠的樹叢,「鳳凰是很純潔敏感的生物,沾染人類氣息的寶寶可能會被母親棄養,但我只摸了牠一會兒應該……看牠還要不要領回去……」女孩明顯鼓著臉,眼底漾著愧疚,但他總覺得,倘若鳳凰媽媽一飛下來還是會被她扔個毒蠱。

  他們待了兩個時辰,金身鳳凰並未飛下取回孩子,但哀戚鳴叫似乎仍在空氣中飄蕩。

  女孩走向前再度抱起雛鳥,「一定好好待你,把你養得又強又壯,就像大哥一樣~~」女孩踏著輕盈步伐,嘻嘻笑著跑回他身邊。

  「回去吧,大哥~」










  匡啷一聲裝備落在地面,「唉唉,小子那可是新的、還要給客人挑貨買的,你這樣摔老頭子我還做不做生意呀?」老伯邊碎嘴邊低頭檢查是否有撞損,但他清楚自己心裡是不計較這些兒的,畢竟在青木居不需要太精良的裝備,打獵的勇士不會在意一點輕微碰撞凹口,外地人可是幾十年才會誤闖幾個。

  真要說有訪客,就是二十六年前,姑娘帶進來的那批人。

  「在外生活得好麼?看你瘦了許多。」老伯坐在青木居的中心樹幹旁,給自己和厲巖倒了杯清茶。

  「……有阿蘿在,很好。」

  「是麼,那就是很幸福啦!哈哈哈!」一口飲盡清茶,他咋了咋嘴,嘴角泛起笑意,「大家可都盼著你們抱個娃兒回來呀……」

  「……依阿蘿的意思。」白色花瓣落在載滿茗香的杯緣,旋轉滑入小小的湖心。

  翠綠色的鳥兒收起翅膀,停在厲巖腿上。一旁的孩童嬉鬧聲、婦女的聊天寒暄此起彼落,家畜在柵欄內安逸地打盹,一片祥和的地方。

  沒有刀,沒有血,沒有嘶吼,沒有悲恨。

  「去找阿楠吧,既然都回來了,就把那孩子領回去呀。」老伯擺了擺手,「我要整頓整頓貨品啦。」










  「大哥,如果,如果啊~~你先離開的話,我一定要陪著你去。」女孩眼角漾著笑意,勾著他的手。

  「……不可。」只有她在身邊才能紓緩的眉又揪成一團,他不想聽她說這種話。他不會讓她死。

  他們坐在青木居邊上的樹梢,凝望早晨的橘色暖光,腳下的部落還是靜謐無聲,村民們尚在夢鄉,手邊的雛鳥蜷縮在兩人簡易搭好的樹枝床鋪也還昏睡著。陽光仍然未能完全透過雲霧照亮大地,晨風舒爽地撲在兩人臉頰邊,撩起他們綠紅色的髮絲,於空中纏繞在一起。

  「為什麼不可以啊~~說好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的。」女孩完全無視他的否定,在空中踢著細長小腳,接著又往他身上蹭了幾分。

  他知道自己從沒成功阻止過她什麼,他有辦法擺脫,她更有辦法跟上。

  亦或是,他根本害怕擺脫了她。

  「可是啊~如果哪天我先走了,大哥可別跟呀。」女孩繼續踢著空氣,小腿邊上的兩條藍色絲帶一旁晃蕩。

  「…………」



  天亮了,他看不清她說話是什麼表情。







  「厲大哥,對不起我不會煉蠱,沒辦法把牠養成食蠱鳥。」男孩手臂一抬,肩上的鳳凰拍振翅膀躍上精實左臂,睜著眼細瞧男人,明白來人是誰後親暱地啄著耳朵。鳳凰羽毛帶著飽滿色澤,眼睛大而圓潤泛著光芒,厲巖想這孩子肯定很用心照料牠。

  「多謝。」他點頭示意感謝,想再多說些話卻又覺得詞不達意,只死盯著前方矮自己三顆頭的男孩。「沒這事的,厲大哥。」男孩擺手笑著,說以後還需要幫忙照料他很樂意,之後就跳下村落,跟上一批吶喊他名字的孩子們離開了。

  厲巖坐在原地,看著鳳凰親啄自己,打算接下來的事。

  可在這幾個時辰內他腦中卻一片空白,只是聆聽風帶起的樹葉碰撞聲,夏日的沙沙聲讓他有些癡迷……














  然後,夜晚降臨,繁星閃耀的圓月夜晚——









  「阿蘿,妳在麼?」








  "叮鈴——鈴———"
















  翠綠色鳥兒振開雙翅,飛入藏墨色天空,灑下的羽毛飄至他的右手掌心。

  白色花瓣在湖心轉了圈,暈開了漣漪。









  『我會跟緊你的。』











 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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